摘要:在十九世纪的法国小说中,涌现出一大批被称作青年“野心家”的形象,他们出身平凡,但都聪明、漂亮、有“野心”。其中,《红与黑》中于连的形象尤为引人注目。与《高老头》中的拉斯蒂涅克和《漂亮朋友》中的杜洛瓦相比,与其说于连是一个“野心家”,不如说他是个人奋斗的英雄形象。
关键词:《红与黑》 《高老头》 《漂亮朋友》 形象对比
十九世纪的法国文坛,群星璀璨,精彩的作品不胜枚举。其中,青年“野心家”的形象尤为引人瞩目。本文试从《红与黑》、《高老头》与《漂亮朋友》中三个青年“野心家”的形象对比,浅析于连个人奋斗的英雄形象。
于连,出身于法国社会最底层的阶级,自幼因为喜爱读书,受到了启蒙思想的熏陶而受到木匠父亲和两个哥哥的打骂。一个机缘巧合,于连来到了维里埃市长家担任家庭教师。他才华显露,也与德·莱纳夫人陷入了爱恋之中。然而,事态败露,于连出逃到贝藏松的教堂。后来,他又被推荐至德·拉莫尔侯爵府,做了侯爵的私人秘书。他的高傲让德·拉莫尔小姐爱上了他,最终侯爵也给了他财产、出身和地位,于连几乎要“飞黄腾达”时,德·莱纳夫人的一封告密信来了。怒不可遏的于连狂奔至维里埃,开枪伤及德·莱纳夫人,最终被处以极刑。
一部《红与黑》就是于连短暂生命的奋斗史。无论你是欣赏也好,憎恶也罢。于连这一主人公的形象无疑是深入人心的。于连想要飞黄腾达,然而在最高点的时候却又跌入谷底。针对这样的经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不同历史时期对于连的形象也大不相同,大概经历了从“资产阶级个人主义野心家”到“共和主义、民族主义的个人反抗的英雄人物”。然而,于连的形象就仅仅限于此吗?
第一种观点:于连是资产阶级个人主义野心家。
于连从法国社会的底层而起,逐步挤入法国上流社会。期间,他“勾引”过德·费瓦克夫人,与德·拉莫尔小姐的感情也并非基于一种纯洁的目的,而更多的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博弈。这成了于连广受诟病的原因,也成了某些人眼中个人主义泛滥,个人野心膨胀的实证。他最终放弃上诉而选择死亡的举动也被看做是希望破灭后的别无选择的承受。
而然,从全书来看,这种观点并不正确。首先,于连是资产阶级吗?他的父亲是个木匠,而他自己确切的说算个文人。再来看看,所谓的于连的野心。于连口口声声“成功”、“发迹”,羡慕有钱人的“幸福”。然而他关心和谁一起吃饭胜过了拿多少薪水,他也拒绝了和爱丽莎的有利的婚事,也不肯走富凯那样的发财道路。他也想三十岁当上将军,第一次提升后也“欣喜若狂”。然而,他事实上“不属于任何客厅,不属于任何小集团”。于连并不是一个有政治经验的人。
说于连是个野心家其实并不确切,野心与雄心实际上是同一事物的两面。界限模糊不清,难以区分。从书中,我们看到于连朝着“成功”的理想而一直奋斗,却从未在奋斗的过程中丧失人格。
然而,再让我们来看看《高老头》中的拉斯蒂涅克
于连是“资产阶级个人主义野心家”这种说法时产生于八十年代前,那时人们普遍用简单的阶级划分的方法去看待一部作品,很多情况下往往忽略了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同时,我国的传统文化,是以儒家为正宗、只重群体意识而忽视个体意识的封建一元文化。“天人合一”,意味着“和”是它的最高哲学境界。这不仅是人类和自然界的和谐,而且是个体的人与社会的和谐。两千多年来,“和为贵”、“君子矜而不争”这类儒家箴言,被人们世世代代奉为处世秘诀而顶礼膜拜。然而,于连却“宁死一千次也要飞黄腾达”,这样的经历自然是不符合中国传统的价值标准的。
第二种观点,于连是共和主义、民主主义个人反抗的英雄人物。
到了八十年代以后,我国学界对于连的形象的探究转入了这样的观点。人们着眼于于连对拿破仑的崇拜,对贵族的蔑视,甚至于连最后放弃上诉的希望而选择死亡也被人称作是为了“共和主义”而献身。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首先,于连并没有任何政治信仰,面对平凡的度过一生还是做一个英雄?他选择了后者。此外,此时正处于复辟的波旁王朝时期,社会已经孕育着革命的种子,革命一触即发。而于连却凭借彼拉神甫的推荐担任了宫廷贵族拉莫尔侯爵的私人秘书,甚至参与了保皇党人密谋对付革命危机的秘密会议。再者,于连虽然崇拜拿破仑,甚至在那个敏感的年代珍藏着拿破仑的肖像。但这却是因为拿破仑社会底层的出身最终取得成功的经历激励了他“波拿巴,一个默默无闻又没有财产的中尉,靠他的剑做了世界的主人”;也是拿破仑任人唯才,不拘一格的人才选拨制度让他心生向往。“在那个人的时代,那可好了!泥瓦匠能当军官,当将军”。由此看来,于连也并非是一个共和主义、民主主义的英雄。
那么于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首先,我们来看,于连究竟要的是什么。他需要钱,他经常想,当今一个主教比当年一位将军多挣多少法郎。他也需要地位,看到阿格德主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就“为自己的马刺感到羞愧”,有了骑士的封号就“喜出望外”。然而这一切带给他的更多的是荣誉,是平等。在他的眼中年金的多少代表着一个人能否独立,一个人的财产是平等的第一步“一个幸福的人,首先腰填饱肚皮,然后是穿得漂漂亮亮的。这便是他们最坚信念了”。同样,取得一个高贵的社会地位也是为了能与人平等的交流。追求平等,在这点上最突出的是于连的两段爱情。“没有平等就不能爱”于连如此面对与德·莱纳夫人的爱,他人生中的第一份爱情。面对这样一份温情脉脉的爱尚且如此,面对着高贵而高傲的德·拉莫尔小姐更是如此。他们的爱始于德·拉莫尔小姐对于于连高傲气质的欣赏,然而他们的高傲在博弈,在在反复的征服与反征服中,德·拉莫尔小姐最终跪在了于连脚下,称呼他为主人。高贵的如同女王一般的德·拉莫尔最终放下了控制一切的身段,于连再一次取得了平等的胜利。
再看看于连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成功的,是否因为他的虚伪、狡诈,他的阿谀奉承吗?并不是这样。首先,于连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他博览群书,并能将整整一部拉丁文的《圣经》倒背如流。其次,他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因此成为了保皇党人秘密会议的记录人。最后,他又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拉莫尔侯爵交由他办的每一件事,他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好。然而,于连并非一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在家中,他受到父亲和两个哥哥的打骂,在德·莱纳市长家做家教时他又受到男仆们的排挤,到了神学院他也是众矢之的,到了贵族云集的德·拉莫尔后侯爵府也不受贵族们的欢迎。为何如此呢?这一切来源于于连的高傲。“我有的只是我内心的高贵”于连如是说。“他的高傲要远胜于出身贵族, 有漂亮的住宅、有马、车、有财产, 在纽扣上挂满了勋章的德·莱纳先生”。这高傲是什么呢?这是于连自尊的表现。尽管“宁死一千次也要飞黄腾达”,但在奋斗的过程中,他从未丢下的是自尊。“此人不是生下来下跪的”高贵又高傲的马蒂尔德小姐被这种气质所深深征服。“他没有一个不失去一分钟、一个机会的律师事务所具有的那种机灵、狡猾的才能”这一点德·拉莫尔也看得很清楚。
蔑视权贵的高傲,对平等的不屑追求,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于连对自由的向往。因此,于连并非一个资产阶级个人主义野心家,也不是一个共和主义、民主主义个人抗争的英雄。于连是一个个人奋斗的英雄,是如拜伦笔下的唐璜一般的浪漫主义主人公形象。在最后的审判中,于连断然拒绝了上诉,平静地接受了死亡。正如于连再审判中所说的那样“我原以为在死亡临近的时刻,我能够无视对我的轻蔑,然而我仍然感到了厌恶……我对你们不求任何的宽恕”高傲的于连不能忍受上流社会的侮辱、蔑视,也绝不会向上流社会摇尾乞怜。为了自由、平等,于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终选择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