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散记

记忆中的胡同像一株老树,收藏着童年的欢乐和秘密。
 
那时胡同好像比现在长,比现在幽深。我家居住的胡同有六七户,老老少少几十口人。每一家有一家的故事,每个人也都有自己故事。只是我们没有告诉别人,别人也不会告诉我们,即使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如剪辑的片段,在时间里漂流得发黄,或者被赋予神秘斑斓的色彩。于是,胡同在记忆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胡同最北头的一家也是族里人,到二哥这一辈,已经到了第四服,但在小时候,居住在一个胡同里,觉得亲近得不得了。二哥是地道农民,一家人都是社员。要想日子过得去,就得拼命干活,除了在队里挣工分,他还利用一早一晚拾粪,整天背个粪篮子在村头溜达。他腿细个矮,脸黑且小,眼小而亮,走路又快,给人的印象就是小碎步,一阵风。我父亲是国企职工,家庭条件较好。但这不妨碍我们两家来往走动,谁家做点好吃的,尤其是过年过节包顿饺子就会相互送上一碗。我记得他家的辣椒酱最香,最好吃,辣椒晒得红红的,碾得碎碎的,腌得香喷喷的,看起来很诱人,吃上一口辣得嘴唇疼。辣味越深,惦记越久,三天两头一到饭时就跑到他家里。进门口时,还装得不好意思,藏在人家门外,探头探脑的。二嫂子看见了,就把我拽进去,拿起一块窝窝头,抹上一层鲜红的辣酱塞给我。我吃得很香,就觉得二哥二嫂子亲得是一家人。
 
但是,听老人讲,二哥的院子有凶气,他家的西屋很久没人住,有一只狐狸藏着。白天我敢去他家串门,晚上却从不敢去他家,即使从他家们过,也是躲得很远。有一次心里好奇得厉害,中午吃完辣酱窝头后,就大着胆子悄悄走到西屋门向里张望。虽然是白天,屋里黑乎乎的,似乎放着一些柴草。刚想再向前迈一点,忽然听到一些动静,好像有白色影子闪过。我一惊,撒丫子就跑,跑到家心里还怦怦跳,以至于好长时间不敢再去二哥家。究竟西屋藏没有藏狐狸,我最终未知。
 
后来我去县城读书,听家里人说二嫂子得病死了,这让我莫名伤心很久。二嫂子长得很好看,皮肤白净,说话少,细声细语,眼睛大而美丽,好像她是用眼睛说话。在我记忆中,二嫂子从来不着急,不和任何人争吵。她有一点小残疾,一只手蜷曲,影响劳动。所以过了一辈子紧张日子,刚刚好过一点就得病,没舍得去大医院,稍微重一点就吃药。终于捱不下去了,走了,就像流星一样划过,在这胡同里消失。有人把她早逝归咎风水不好,我从心里未予否定,只是认定她命运不好。
 
二嫂子走后,二哥老得很快。一次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他背弯得厉害,依旧在担水,依旧在拾粪,只是步履迟缓,眼里的光亮少了一些,显得有些浑浊。后来,我回去的次数少了,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那次回到老家,不知不觉间走到胡同北头,发现他家的老门楼没了,代之而起的是高大新建的红砖门楼,红漆油门,关得紧紧的。这儿住着他的孙子,据说很老实能干,日子过得也不错。但是,回首望望整个胡同,寂寥空落,两家孤寡老人死后,宅子败落下来,还有几家年轻人搬到城里买房了,胡同里只剩下一棵老榆树坚守。胡同断掉多半截,形存实亡,虽然他们日子过得不错,但能又去谁家串串门、说说话呢?
 
站在红漆门口,我拍打很久,无人答应。时间已近中午,日光白晃晃的,胡同的残垣断壁在阳光下厚重温暖,如同回忆,如同这段文字。但我有自问,这究竟是异乡还是故乡
时间:2018-10-16 作者:爱开大学生 来源:爱开大学生 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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