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战争的真相说明白
文/周小红
“25年前,他们远赴几千里外的中越边境,在潮湿泥泞的热带雨林和轰隆不绝的枪炮声中,为祖国而战。随行战地记者李玉谦用手中的摄像机纪录下他们的生活和一场25分钟牺牲了11人的“122”战斗。”这是李玉谦当选《南方人物周刊》“ 2010年中国魅力人物50人”时入选的评语。这位战地记者,曾经不顾一切辗转沙场,冒着枪林弹雨,用镜头将残酷的战争与英勇的战士呈现于我们眼前。如他自己所说一般:“如果没法阻止战争,那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
战地男儿,铁血之魅
2012年11月,“国家记忆2012·致敬历史记录者”给予“年度公民写史”获奖者李玉谦的致敬辞这样写道: “他以一人之力,策划拍摄中越战争纪录片《生死兄弟连》,通过战地影像资料、参战老兵及其家人口述,真实呈现老山前线老兵们的生存状态。他以个人视角回望27年前的那场战争,诠释生命个体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后所呈现的特殊基调、情态和价值。这是一个战地记者的私人记录,也是一个公民对待历史的态度和责任。”这位如今已55岁的记者,他的生命,燃烧着热血,沸腾了激扬的年岁。
李玉谦1962年出生于山东省东南部的一座小县城――莒县,在这座历史文化气息浓厚的小县里,他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1978年,16岁的李玉谦完成了高中学业,选择入伍当兵,他的内心充满了对军人的向往与渴望,进入军队一直是他的一个梦。带着这些初心,他成功的考入军校,成为了一名新闻专业的学者,由此敲开了一扇扇知识的大门,踏上了记者的旅程,也是在这一过程中,他形成了对新闻的认识。1981年,19岁的李玉谦从军校毕业,开始了他的记者生涯。
从军校毕业后,李玉谦被分配到济南军区政治部宣传部,成为了中央电视台驻济南军区记者站的一名报道记者。在此期间,他成果颇多,凭借着专业的新闻能力与技巧,拍摄了50多部纪录片,其中有20多部纪录片荣获了全国大奖,还有一部分纪录片在北京电影学院与中国传媒大学被视为经典样片供学生学习,用于培养学生的新闻专业素养与能力。
尽管如此,李玉谦并不满足于当前的成就,在学习的道路上不断奋力前行。1993年李玉谦考入了解放军艺术学院,并在1995年7月顺利毕业。1995年7月他又辗转到北京大学,攻读西方语言文学系,成为西方文化与世界文学方向的研究生。
李玉谦不仅是一位新闻人,也是一位诗人与制作人。曾在2009年1月,他的诗文集《灵魂图像》由作家出版社正式出版。1996年至1997年在中央电视台任职期间,为庆祝中国建军70周年,指导拍摄了一部大型文献纪录片《背负民族的希望》,这部影片由李玉谦偏导,撰稿,历时一共两年,最后由江泽民题写片名,影片播出后获得了大众好评。微博网友@静卧泥土说道:“见过李玉谦,见过阿莱夫的博客,拜读过他的文章,欣赏过他的字画,全才。”微博网友@画义评价其为时空隧道里走来的人“可以放在任何一个交汇点上”。
“一点也没有胜利的感觉”
在经历一场场战争,看到无数鲜活的生命残酷的倒在血泊中后,李玉谦决心,深入到战争前线去,用相机记录下这些为国捐躯的英勇战士。他在博客里写下这样一句话:“战地记者,这是一群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人,也是一群与战争无关的局外人,他们冒险、冲动、热情,充满责任感,他们的工作就是力争在被不可预料的枪击、炸弹、导弹或地雷夺去生命之前,用文字、声音和图像将战争记录下来,向世界真实传递着战争的残酷。”
李玉谦扛着摄像机,奔走于前线的各个部队,在他的镜头下,有战士在沙盘上演练战术时的艰辛,也有战友一起弹吉他唱歌的温馨场景。25年前,一场被誉为“坐着火箭打上去”的歼灭战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1985年,中越开始了第六年的战争,李玉谦被中央电视台外派奔赴老山前线做报道,他得知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战争的纷乱,于是提前一个月住进了济南军区,将摄像机瞄准第67集团军199师596团“双大功七连”50名突击队战士的训练、生活的场景。他亲眼看见战士们在战前写遗书、决心书的场景,亲眼见证了他们大喝出征酒,信念坚定的在饭桌上写下“必胜”的样子,也看到他们准备弹药装备,表情凝重的时刻。12月2日,这场真正的战斗在硝烟中打响了。
这天早晨,天蒙蒙大雾,李玉谦离开被安驻在相对安全的观察所里,不顾一切,扛着因炮弹震的剧烈摇晃的摄像机穿梭在战火里。战地环境恶劣,整个山脊十分狭窄,最宽处约二十米,最窄处仅十米宽,山脊两侧为六十度左右的大坡,四处血雨腥风。李玉谦在这样的情景下维持了十多个小时的拍摄,一直从上午四点到晚上八点。
这场战争持续了25分钟,最终以我方攻克968高地作为终结。50名突击队员有11名队员的躯体永远被掩埋在了站火中,七成伤残,当胜利的凯歌奏响时,当广播里传来“你们为党和祖国建立了不朽的功勋,不愧是八十年代军人的楷模”的声音时,李玉谦心里没有一丝胜利的欣喜,在他看来:“炮火的激烈,远超乎你的想象,像下雨一样,地面还被掀翻好几层。”他觉得这一场战争在他心里就像“魔鬼时刻”般的存在。
然而由于这部影片记录了真实的战况,太过残酷,当李玉谦将这部1小时40分的录像带回济南时,只在济南军区放映过一次,从此便被封存。
“我被一种无以名状的感情折磨着”
战争结束三天后,李玉谦离开了现场,战争的阴影还留他在的心里,久久无法忘怀。回来后,李玉谦麻木恐惧,不知所措,以至于在与朋友相聚喝第一杯酒时,还要面朝西南方,向逝去的英雄致敬,这种表达祭奠的方式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并且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拒绝看有关战争的书籍和电影。这场战争对于李玉谦来说已经打乱了他思维的正常秩序,他的心上好像被覆盖了一层很厚的东西,一两年才缓过来。李玉谦表示:“这个东西很沉重,需要好长时间消化处理,对人的冲击太大了。”
李玉谦提到:“25年过去了,中越在经过了友谊情深,兵戎相见,携手发展这样一个历史的轮回后,硝烟散去,本该是透过历史的沉淀去反思这场战争的时候,战争之事却无人愿意提起。”为了弥补战争留下的空白,2009年,李玉谦辞去解放军画报社编辑室主任的职务,决定重拾相机,记录下战争过去20多年后,这些战士的生活。
李玉谦将自己24万的安家费拿出来,自筹了40多万款项,拍摄地点从北京到安徽到山东,历时一年多。他记录了副连长孙兆群精神混乱,常常在睡梦中惊醒的战后生活,5级伤残军人高俊忠战后组织只能报销800以内的价值费用,生活拮据,和特级伤残军人陶世德身体每况愈下,他将这些英雄的生活状态生动的呈现在人们面前,让人们时刻铭记与反思战争。
李玉谦对战友的情深正如他在《南方人物周刊》发表演讲时说道一样:“25年前,我作为一位战地记者,在老山前线,尽我的能力,拍摄了一些战地影像。25年后的今天,我为了这些深厚的战友情,依然尽我的能力,寻访和拍摄烈士的家庭,伤残的战士和参战的官兵。”